早上八点, 安溪给刚起床的两个小家伙泡了两勺奶粉,水温刚好,呈现出淡淡的奶黄色,安溪左右晃荡了几下,奶粉的质量不算太好, 跟本无法完全在水中溶解,在杯子底部浮了许多奶块。

    条件有现,是没办法那么讲究的。两个小家伙坐在竹子做的背篓里, 正挥舞着小手,小决明嘴角流着口水, 张大小嘴,露出张出的两个小门牙, 咿咿呀呀地喊着。

    “奶奶。”

    安溪回头看了她们两眼,好笑地说:“哥哥, 奶奶不在哦!”

    “奶奶”, 小决明指着安溪手里头的小杯子,两只眼睛瞪地滚圆。

    那可爱的小模样萌地安溪心头化成了水,在两个小家伙脸上一人蹭了一个吻, 把软嫩的小脸亲地红了一块。

    “亲亲”, 安溪把脸凑到小决明脸上。

    小决明波的一声把湿漉漉的嘴唇黏在安溪脸上。

    “妈妈,亲亲”, 小茵陈也舞着两只小手, 把背篓晃地一颤一颤的。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形状。

    安溪心肝一颤, 忙把脸凑到跟前, 左右两边各湿了一大块,糊的她脸上黏黏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奶香。

    给小家伙喂了奶粉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嫂子,你在吗?我这边准备好了”,江小梅在外面喊了一声。

    清脆的喊声把早晨的宁静打破,安溪把杯子放在桌上,起身走了几步到门边,把铁门栓抽开。江小梅穿的一件黑色的麻外套出现在门边,两个小辫子扎在脑后,江家的基因不错,江小梅长得周正清秀,要是到了结婚的年纪,肯定很抢手。

    安溪把她领进门,早晨起来光顾着照顾两个小家伙,头发都没梳,衣服也没换,“小梅,你帮我照看着两个小家伙,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嫂子你别急,反正去镇上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有一天时间尽可以填志愿的”,江小梅说着。

    安溪点头,指了指屋里面,“宝宝,妈妈就在里面,让小姑姑陪你们玩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一个咬着手指头,一个歪着脑袋看着她,只要她一动,嘴巴一瘪,鼻头像个小老头一样皱到一起,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两兄妹不愧是双胞胎,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安溪不由捂眼睛直叹气。没有父母不喜欢孩子黏他们,但有时候黏过头了却也是个大麻烦。

    “小梅,小家伙要是哭了,你哄不住就随他们去,哭累了就消停了。”说着一狠心,直接到房里去了。

    小家伙虽然看着要哭地样子,但真不见了安溪的影子反而没哭了。不一会就和江小梅打成了一片,被小姑姑逗地咯咯直笑,前俯后仰,笑地直喘不上气来。

    安溪听着笑声不由一阵欣慰,看来这些天的努力让他们摆脱对她的依赖还是有些成效的。

    很快她把睡衣换下,换了一身水蓝色的外套,在脑后简单梳了个马尾,再把两个小家伙的尿片捡了几块放在包里。把该带的东西收拾好之后,才出了门。

    “嫂子,真好看”,江小梅砸吧着小嘴说道。脸蛋长得好也就算了,身材也好,前凸后翘。江小梅心头有些羡慕,再低头看了眼自己比小笼包大不了多少的前胸,不由一阵泄气。

    她都十六了,可就是不张肉,和她同样大的喜儿都比她要带上一倍。她要求也不高,就想有她嫂子一半大就心满意足了。

    安溪被江小梅盯地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扯了扯衣领,遮到锁骨以上的地方。生怕她这样密切的注视会让她看到不对劲的地方。

    眼神微微闪烁之后,她咳了两声。妹妹比哥哥要轻一点,安溪把哥哥背在身后,让江小梅背着妹妹。

    陡然升空,哥哥兴奋的直动。晃的她险些站不稳脚跟。

    安溪拍了拍背篓,轻声,“哥哥再动,妈妈要打小屁股了。”

    “不打,妹妹不。”小决明咬着手指,说的很含糊。

    “嫂子,小侄子说什么呢!”江小梅有时候对两个小家伙说的外星话真的不大懂。

    “他说不准打他,也不准打妹妹,哥哥不听话,妹妹说打不打哥哥。”安溪捏着小茵陈的下巴逗弄了几下。

    小茵陈偏着头似乎很认真的再思考着,最后就是一阵猛摇头,“不打哥哥。”

    安溪不由大笑了起来。

    两人往村口走着,食堂定期会有去外面采购食物的车子,有时候是一车白菜,有时候会是一车土豆,或是萝卜,所以在食堂吃饭,连续几个星期吃一种菜那再常见不过了。

    车上放了几个大篮子,安溪和江小梅一人坐一边。赶车的是食堂的掌勺大叔,江小梅和他很熟,两人说着话好不热闹。

    “安溪,你要是能考上大学是要回北京吧!那家里怎么办啊!”大叔是不舍得挥鞭子打那头宝贝牛的,他拿棍子在牛嘴巴前面吊了一捆草,催着它往前走。

    “江潮会跟我一起去北京的”,安溪说道。

    大叔一阵摇头,“那哪行!跟你回北京了那可不就成女婿上门,谁来照顾他爸妈,这可是大不孝。”

    安溪低头笑笑,不打算再说什么说服别人,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维太难了,她没这个能力,也不愿多费口舌。反正让他们口头上占两句便宜也不会少块肉,她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江小梅却是愿意费口水的,“牛根叔,我哥去北京是要干大事业的,年轻人难道不该有点追求不成。”

    “什么追求,你没瞧见那些年有追求的人可都进去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种田,日子可安生多。”

    江小梅一听是不服气的,非要更正大叔思想不可,安溪笑着听他们说话,无论江小梅怎么说,大叔还是那句话,种田多好,安生。

    直到到镇上的时候,大叔把她们放在招生办门口,然后绝尘而去,江小梅不由一阵气苦。

    招生办其实就是一个小屋子,以前是个杂物间,后来宣布高考之后才紧急清理出来的。之前他们报名的时候也是在这里。

    招生办的那个小小的窗口前面排了好长一个的队伍,先领表,在填写志愿,写完后就从那里隔着一张桌子的门口递了进去。

    两人排对等在后面,两个小家伙见到这么多人很兴奋,咿咿呀呀地大叫着。一般考大学的大都都是知青,年龄基本不会大。不过也有特例,像是五九年最早下来的有两个知青,因为看不到希望都结婚了。其中一个在她前面,这次填志愿直接牵了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安溪也是跟她聊天的时候听她聊起来的。

    “不容易啊!所有人都不同意我考大学,为了考个大学直接以死相逼了。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也不会那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了”,女人略有些苦涩说道,“小妹妹,姐姐看你还年轻,怎么也这么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呢!我是年纪大了不得不嫁人,你还年轻,人生可以有无数种可能的。”

    安溪闻言笑了笑,“因为喜欢啊!喜欢他,所以就嫁了。事实上,我也没选错人,他对我特别好,什么都把我放在第一位。这次考大学,都不需要我说什么,还是他把他父母说服的。我觉得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小决明咧着嘴傻笑着,不断拍着手喊道:“爸爸,爸爸。”

    安溪回头看顾了他一眼,替他把嘴上的口水用口水布擦掉,不由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小嘴巴,“口水,哥哥脏脏。”

    “张张”,小决明把手拍在安溪背上,欢快地说道。

    女人奇怪地看了安溪一眼,她见过下乡的知青,基本上所有结婚的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已的举动。有些是因为年纪大了,等不下去了,想找个依靠随便过了,她就是这一种。这一种还是好的,起码自己还能有的选,还有一些是受威逼利诱强迫嫁给村干部的,这种更是惨了。

    像安溪这种这么心甘情愿的是真头一次见到,看她那真心实意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能找到心上人有多不容易她会不知道,在城里眼光被养的太高,心气高看不人那都是正常的。

    队伍在渐渐向前走着,大约十分钟安溪领到了志愿表。志愿表的第一栏是姓名,年龄,籍贯。

    下面一栏就是要填的大学。

    她来的时候自己带了笔,所以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仔细把地址填了下来。

    籍贯这一栏,早在当初来三水村的时候,她户口就已经从北京落到了杨树林县。所以她在户口一栏填了A省B市杨树林县云英镇三水村。

    如果顺利考上大学的话,她的户口是可以从三水村再牵到学校,非本地学生毕业后则有机关单位接收,如果不能落户的话户口就会被打回原籍。

    这年头一个城市户口有多重要,安溪不可能不知道。有了城市户口就表示能接受更好的生活环境,也能为两个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的资源。

    想着,安溪在第一志愿下面填了北京大学,专业就填了医学专业。其余四个大学从高到低,依次往下填着。

    填完之后,安溪才把笔递给江小梅,江小梅第一志愿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涉外英语方向,后面有一栏服是否服从调剂。

    江小梅刚要在上面打勾的,被安溪拦了下来,她对她摇摇头,江小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填,但出于对安溪的信任,最后还是没有下笔。

    她现在对安溪有种超乎寻常的信任与依赖,甚至要超过对她哥的信任。因为这一年她都跟在她身后。

    安溪似乎对事情发展有种异乎常人地准确预估。大趋势总在她顺着她预估的轨道发生,她说有机会考大学,真的就迎来高考了。她说会考椭圆,果然数学考试那天就真的出了椭圆题目。

    这些点点滴滴的积累,铸就了江小梅今天对她的盲目崇拜。

    安溪之所以拦下江小梅,是因为她大姑就是个活生生被调剂的例子。她大姑当初分数线本来已经够到了她的第一志愿,就是因为她选了服从调剂,结果就被调剂到师范大学去了。

    好像是当初国家为了扩充师资力量,默认了许多服从专业调剂的学生到师范学校去。

    不过不选服从调剂会多出许多风险出来,如果考试考砸了的话,可能到时候就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但出于对自己和江小梅的信任,她觉得还是不填的好。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江小梅身上,她和江小梅分析了填与不填的利弊,让她自己慎重选择。

    江小梅偏着脑袋问道:“那嫂子你填了没有?”

    安溪摇摇头。

    江小梅咧嘴笑了,“那我也不填,考不上大不了明年再重来一遍嘛!”

    安溪不由有些侧目,江小梅到底是从小跟着江潮屁股后面长大的,或多或少和他学了不少,这胆子倒是和他一样大的离谱。

    要不是她提前知道这些讯息,也是不敢轻易选择不填的。毕竟读大学的机会太宝贵了,谁都想尽可能降低风险。

    把报名单递到前头交了的时候,安溪心头又放下一件大事。现在只需要一心等成绩出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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