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纸上用大白话写着一大堆招工的信息，无非就是让人在城外山坡上另立一座城寨，所有流民均可参加。自然，给的工钱也明明白白写着数目。
那实在是一个可怜的数字，如果是一家三口的话，刚好是足够饿不死人。其中最重要的是，在纸上还用朱砂大大地写着，只要干的好，就能在朔月城得到带着院子的房子。即使直到最后真的能得到的人一定少之又少，但是这么直接写出来还是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那么，这些纸就交给你们了。”林诺对这些学究的工作颇为满意。虽然资历最高的那几个在低声议论着“竖子”一类云云，林诺也不在意。
“你们现在就负责把这些纸在城外传播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如果有谁跳出来反对的，闹事的，不用我说怎么处理吧。”
因为知道此事重大，士兵们都静静地听着。他们是兵，在军营里可以油，但是如果不听命令的话就没有存在意义了。
“如果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你来处理。”林诺对着冷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相信这个女杀手不会让自己失望。
“那么你呢？”她问道。
“当然，我得先去拿点现钱，不给甜头怎么让人干活。还有一些人似乎会对这个计划很有意见，我去会会他们。”
大家自然知道“会会他们”是什么意思。本来以为只是个世家公子，没想到狠辣程度和林霸这种老江湖如出一辙。
……
朔月城外突然闹腾了起来。前些日子刚刚下过雨的泥土地虽然说不上泥泞，但是一大堆人来回踩过之后也变得坑坑洼洼。本来是长满青草的小山坡，在即将入冬的现在，连一片枯草叶都看不到。
“你听说了吗？”
“你说还有谁没听说？”
“林家那个事情是真的？”
“刚刚来了个人，据说是三公子，拿出来的可是真金白银。”
“切，那又怎么样，骗娃娃呢？这些钱够几个人分，辛苦给人家干一天，就够买两个馒头？还不是便宜了城里那些商人？”
“有两个馒头吃，不好吗？”
……
“特别是那些纸上写的，进城那件事……”
“啧，真的会这么好吗？”
……
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一堆士兵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领工牌。后来也不知道是谁，也许是饿的受不了了，第一个挥下了铲刀。林诺当即奖励了一小块碎银子，之后的事情就顺利了很多。
当然，其中闹事的，偷钱的，打架的，也是不少。特别是很多年轻的孩子，兴许是读过几天私塾，不少都叫喊着“奸商”一类的。这种的，上去给两拳也就老实了。
……
“你还真的搞来了这么多银子？”冷潋知道林家肯定会给钱，但是能短时间内掏出这么多现钱，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林家没给啊，王家人，还有城里的那些大商贾，对了，还有楼子里的老妈妈，大家都是好人，大方的很啊。”自然这些人不会真的很大方，冷潋却不知道，只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好有衍生诀，从仓库里搬这么多的银子还要不被人发现，真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林诺转过头，苦笑着摩挲着酸胀的手腕。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等回明府，一定要好好学习下御空之法。
……
“事情顺利吗？”他如此问道，宽阔的背部靠在红木的大椅子上。
“报告城主，目前来讲，流民半数以上都开始干活。”
“是吗，”林霸露出自嘲的笑容，“你说我们是不是打仗打傻了，也许这些事情本来该有很多解决方法的。”
“不，属下依旧认为，拿着这么多银子救这些人，不值得。他们，终究是要死的。”
“是啊，不过至少，至少他试图去救这几万人。将来战争打过来，这些流民终究会死，但是至少死前让他们多当了段时间的人……”
那几天，朔月城死了不少人。这些人论身份没什么共同点，有大商户，有青楼小姐，有书生有乞丐。但只有一点是共通的，就是这些人都参与过城里的游行。
人，终究是怕死的。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即使幕后的人再聪明，花再多钱，前来聚集的人依旧越来越少。
“你这就要走了吗？”
不出意料，事情稳定下来才几天，林诺就来辞行。
“我一定要找到红儿，还有山睿那边我依照熟人之托，也需要去一次。”
“红儿对你来说就……”
“真的那么重要啊。”林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就像是我自己一样，如果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就算回明府都不安心。”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事情要告诉你。”对于这个捡来的孩子，林霸一直觉得有所亏欠。所以对于红儿的事情，也暗中进行了大量的的调查。
“那天，曾经有一辆来自国都的马车到过朔月城附近。国都的人，于公于私，来这里都很不寻常，而且还是在不通知我的情况下。”
“和红儿有关吗？”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不知道才是最可疑的。我居然查不到那天车上坐着的是谁，甚至连具体什么时候来的也很模糊。就好像有人想瞒着这件事情一样。”
看着侧耳倾听的林诺，他继续说道：“就前几天，国都来了位‘仙师’。”
“仙师？”
“据说是个貌美的中年妇女。这是我对她的唯一情报。”
“难道你是说这个妇女和那辆来自国都的马车有关？”即使再怎么关心红儿，林诺也无法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这之间实在看不出任何联系。
“那如果再加上这一条呢？”林霸抽出一个微型的小纸卷，“据说这位仙师还带着个非常漂亮的女弟子，红衣，面容看起来宛若孩童，见者都恍如失去心神。”
显然这都是那卷纸上写着的情报。
“是她！一定是她！”林诺一把接过那卷纸，翻来覆去想多找出一个字来。
“我姑且先打击你一下。这个世上看上去类似，实则天差地别的事情多了去了。即使你这么想，但也不过仅仅是猜测，毫无根据。”
“即使如此，我也只能告诉自己是她！我一定要去看一下，不然一辈子都没法安心。”林诺将那卷纸捏的粉碎，连纸片的形状都看不出来。
“我一定要去一下！”
林霸默默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说服他多留几天的。
“既然要走，你把她带走。”林霸指了指一直站在门外的冷潋。
林诺顿时愕然，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难道想让我把她一起带去明府？
“其他的你也不需要问，就当是我这个父亲的一点小小的请求吧。”
“我也只呆半年，她能跟我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这么说就算默认了。林诺刚刚想往外走，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些给你。”从兜里掏出来的是风篁那边得到的上品云丹和几本他认为比较简单的功法册子。
“瓶子里的东西你自己吃，这些册子，除了你以外，尽量只给信得过的人吧。”虽然这里不是明府，修炼的速度要慢得多，但是即使多一个炼气士也好，对于林家应该都是实力的提升。
一瞬间林霸就明白了过来。他反手向着暗处比了个从未见过的手势，不一会儿，四处就传来轻微的声响，之后就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件事情，今天只有你知我知，还有你。”林霸指了指冷潋，同时将那些东西郑重地放入抽屉的暗格内。
最惊讶的自然是林诺，凭他现在的听觉，能够很清楚地知道刚刚就在那一个手势之后，有好多人居然就那么抹了脖子！这些人，真的不怕死吗？感受着微微沁出的冷汗，林诺深吸了口气。
“死人是最听话的，对吗？”
自然林霸没有说话。这位老将军，即使衰老，即使疲惫，但是那种果决还是让他无比吃惊。
再一次，林诺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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