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这栋楼故意成把外墙设计得光滑如镜,以防有人攀爬。如果想要徒手往上爬,必须用真气破坏墙体,凿出小坑以作落脚点。
世间修行法门有千万,唯独没有一种飞檐走壁、腾云驾雾的手段。从大厦楼顶摔下去,任修为再怎么玄之又玄,照样得死得透彻。楚倚依自知如果踏着小坑自己爬这栋楼爬个五六层不难,再往上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不用真气凿出落脚点,徒手从楼底爬到第五十四层,同时切下一块防弹玻璃并且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这简直天方夜谭。
楚倚依看了眼罪魁祸首,心道:他果然像吴禹穹说的那样,今晚会来楚连义这里来。吴禹穹这死家伙难不成真能预知未来?
打小学文,从不与人动粗的楚连义似乎是因为不知者无畏,坐在椅子上安之若素。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筷子,再一次合上金属饭盒,将其端起,置到桌下。转而伸手从抽屉取出面上的三盏茶杯,再从底层抽屉里取出其中最精巧的小茶壶和茶罐,全部排好在桌上。
老人用镊子从木茶罐中摄出一小撮茶叶,抖入茶壶,随后转过椅子,再从身后那台装有人造“山泉”的饮水机里接下一壶热水。
茶香殷殷,愁思深切。
楚倚依是一点也嗅不出来。
卫杼更加嗅不出。
“卫先生,今日到我这儿,有什么打算?”楚连义沏出三杯北土殷茶,摆在桌面上。
楚连义端起茶杯徐徐饮下,静候口中回甘。
卫杼半坐着把椅子拖到桌前,卖楚连义一个面子,象征性喝下一杯。楚倚依则因为一直忌惮着卫杼这个危险人物,没有喝下属于她沏的那杯茶。
“我这人没朋友,除了胡千仁骷髅老胡没有能聊天的。”卫杼扫视了眼茶具,斜视着楚连义说道。
“承蒙卫先生看得起,老头我不胜惶恐。”楚连义满脸堆笑,分外慈祥。
卫杼转过脸,看着楚连义和楚倚依二人正中间,说道:“实际上之前在燕来饭店的时候,我想问吴禹穹的问题还没问完,只是我家小孩听得实在是不耐烦了,于是我就先领她们回去学校。刚才我又追上在去人龙谷路上的吴禹穹,跟他聊了一会儿,询问了一些事情。”
楚倚依突然大叫道:“吴禹穹他回人龙谷是临时起意,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路线的!你……你在我们身上装了监视器?”
楚连义扯过楚倚依的手,拍了拍,“丫头,说话冷静点,别跟吃了炸药似的。”
她有些失态。
楚倚依飞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随即迅速冷静下来。她有自知之明,此番失态,原因显然是她在对卫杼能瞒过自己眼睛这件事耿耿于怀。意气用事是件很不该的事,干楚倚依她们这一行的人就不该有这种多余的自尊心。一个不小心,这种东西往往会使大脑判断失误,从而陷入危险……
简而言之就是脸皮越厚越好。
卫杼表情一直如常,似乎是没听见楚倚依的质问一般,自语道:“我询问了吴禹穹‘成神’的条件,听得出他说的都是实话。看样子我的计划没错,虽然结果不如预期。”
楚连义把空茶杯倒满茶,说道:“卫先生这些事我以前没听你说过,计划……什么东西?”
“等会儿再解释,我先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空间跳跃装置’,不需要多大,能传递信息就行,空间坐标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来设置……”卫杼侃侃说道。
楚连义连忙挥手打断卫杼的话,“哎呀呀……卫先生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这东西一听名字就一股浓浓的科幻味,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啊?”
卫杼听了楚连义的挖苦,一时语塞,有些失望,试探着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别的能缩短空间间距的方法。”
“你可以问问我孙女,这些怪里怪气的事她比我清楚。”楚连义看了眼楚倚依,朝她推推手说道。
卫杼这时才终于正眼看着楚倚依,他起身,礼数周到地弯腰,朝她说道:“拜托了。”
楚倚依心中想道:眼前这男孩虽然看上去不通人情,语气也天大的。但是求人办事的时候,还挺有礼貌的。现在的小孩托人办事时可没有这么诚恳恭敬。
楚倚依在心中考虑着,决定回头要把人事科那几个吃干饭的家伙全部撤职。
“姐姐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嗯这样吧,姐姐我有一个学古文的闺蜜,而且前几日刚好有一本相关的古籍辗转到我的手里。明天是新生集会,不会有多忙,下午如果你有空的话,姐姐帮你联系一下她?”楚倚依语气轻轻柔柔,似乎真把卫杼看作了十六七岁的寻常少年。
“这事靠谱吗?明明……”听楚连义的语气显然对这件事很不看好。
“别听他的。”楚倚依一把扯住楚连义的胡子不让他说完,抢着说道,“这些东西是不会因为人类把它忘了就消失的,空间跳跃是可行的!无数的古籍上都有记载。”
卫杼冷眼看着这两人滑稽的表演,说道:“我想试试。”
楚倚依点点头,表示可以。
楚连义推开孙女的手臂,从她手心里抽回胡子,推了推眼镜,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卫先生,我这回估计帮不上忙,老头我这辈子专攻电子,像什么术呀、法呀这样的东西我是一窍不通。”
楚倚依心中猛然一咯噔,意识到即使人事科记录有误,能和吴禹穹还有楚连义这些人打交道的家伙岂会是寻常少年?果然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还是不要放松警惕为妙。
于是她看卫杼的眼神又凝重起来……
卫杼毫不留情的对楚连义说道:“我一开始就没指望你这个老头能帮上忙。”
“呃呵,老头我受打击了。”楚连义装出失落的样子,接着又调笑道,“卫先生这是打算要和谁联系呀?外星人?”
“家里人。”卫杼淡淡吐出三个字。
楚连义转转眼珠,说道:“给我孙女说说这些事吧,她对你有些误会,反正她都答应帮你这个忙,让你说说原因不过分吧?”
“行,我本来就是闲着无事,来找你聊天的,只不过我这人嘴笨,讲出来就没有吴禹穹那么生动形象了。”卫杼笑着说道,说完居然又端起茶杯,徐徐饮下。
————
天蓝蓝,腹空空。
沈逸云的神经似乎已经麻木,没察觉到原本早该使他哭爹喊娘的饥饿感,傻愣愣地躺在路边。
现在是休息时间,过一小会儿就必须要走了。
他年纪小,只知道现在盲目瞎窜是在逃难,其余的事就一概不清楚。不知自己现处何地,逃往何处。像是头水牛,只要母亲不撒开牵着鼻子的手就会一直任劳任怨地跟在身后。
第四次世界大战开始得突然,战况虽说也很惨烈,但对于润阡这个地面上的战火总是快速复燃的国家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呵,不过就是名字听上去更阔气些,参与的人多一些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规模的战争对于早已习惯成自然的润阡人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但是大规模的战争……唉,为了活命还是不得不离开这个鬼地方。
上一次大规模战争距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沈逸云父母这一代人实际上并没有当难民的经验,但遵循着基因里祖传下来的本能,逃个难还不是信手拈来。
沈逸云一家现在只有四口,二十来岁的母亲,两个四五岁的姐姐,还剩一个就是自己。至于父亲……呃,估计早就在某年某月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了。
受战争催促,润阡人的生活节奏快,孩子生的早,两代人之间往往只相差十多岁,血缘关系也因此十分混乱。比方说沈逸云:他母亲其实就是他的表姐……他父亲即是生父,又是姐夫,也是叔公……
撒泡尿在冬天起码还热乎,可是长幼辈分这种东西能暖手吗?显然不能,所以说辈分在润阡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是最没用的东西。
逃难是门学问,分工需明确,要活下去就不许浪费一丁点可用的劳动力。母亲的力气大,背着最重的单肩背囊。两个姐姐力气小,所以二人得弓着腰合力提一个小背囊。沈逸云年纪太小,因此分配到他头上的工作只有两个字——跟紧。
拔腿跟紧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轻松。脚底板的割伤、水泡都还是小问题的,最难受的小腿处因长途跋涉产生的肌肉痉挛。等到了实在走不动的地步,母亲就会抱一几分钟儿沈逸云,让他休息一下,沈逸云当然会乖巧地趴在母亲肩上一动不动,免得浪费母亲宝贵的体力。
逃难者往往活得艰辛,逃离了润阡之后便会在周边发达国家的难民安置区分配下,勒紧肚皮做些勉强糊口的事,过完一生,最后死掉,埋骨异乡。
结局总是一样的,有区别的只是其间过程的艰辛程度。今日,沈逸云一家因为选择走这条路,导致他们的结局跑偏了些角度……
“崽子,走了。”母亲用着逃难者专属的死活参半的语气喊道。
沈逸云僵硬着起身,笑着跑到母亲身旁。
刚开始走没几步就见到路上四个奉国大兵迎面走来,虽然他们身着不知从哪个逃难者尸体上扒下的灰衣,但是卷曲的头发和白色的肤色以及肩上扛着的枪支弹药已经清楚的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母亲嗅到空气中传来一股刺鼻的危险,她瞳孔放大,立马转身,抱起沈逸云,另一只手夺过原本由两个女儿合力抬着的背囊,畏若蛇蝎。
两个女孩见母亲往回跑了,当然也跟着往回跑,润阡的小孩心智普遍早熟,所以她们知道现在大约是个什么状况。
后面的四个人是坏人!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奉国大兵转眼间就追了上来,为首的黄发男子,伸手钳住了母亲瘦削的肩膀,四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围住沈逸云一家。登时汗臭和血腥聚成的刺鼻气味随着几个大汉的热气,包裹住沈家妇孺四人。
“放过孩子吗?”母亲看着这四个气势骇人大汉,脸上没多少惊慌失措的神情,只是呆滞地张嘴请求,似乎已经认命。
为首男子用着奉国话,笑嘻嘻地和同伴说道,这种叽里呱啦的鸟语母亲实在听不懂,但是看黄毛男子的神态以及对自己和几个孩子指指点点的动作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首男人指着母亲,拍拍旁边两个大汉的肩,说:女人给你们两个。
他又用眉毛挑挑他们中脸部最臃肿的那个男人,说:两个小女孩给你。
最后指着沈逸云微笑道:最后这个男孩归我。
四个奉国兵商量好后,为首上前扯下她肩上的沈逸云和背囊,丢给同伴。一个瘦弱的逃难者女人,能反抗什么?
她被两个大汉轻易地拖到路边废墟里。
这东西很难称为建筑,因为它并没有天花板,仅是几面半坍塌的墙围在一起,丝毫起不到遮风避雨的作用,里面遍地是砖石瓦砾、钢筋混凝土。
沈逸云的母亲被两个男人拖进去之后,接着他的两个姐姐也被四人中体态臃肿的男人拎到进去。沈逸云以为马上就会轮到自己,静静地等着,结果被黄毛男子当头敲了一枪干,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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