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脑洞大过天的谢介来说,房朝辞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对他的挑衅。
“是不是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小脑不发达的人?”谢世子活学活用,其实他连小脑具体指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但是没关系,他会联想啊,“他在暗讽我傻!”
以备不测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房朝辞笃定了谢介会再次摔倒。最可怕的是,谢介还真就摔了。第三次!长此以往,谢介真的很怕他的身体形成习惯,好比一看到房朝辞就想倒下什么的,那样的未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宅老:“……”
“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一定要让房朝辞好看!”谢介发下了这样的大宏愿。
四生子中的谢三儿正好迈步进花厅,听闻此言,不问因果,便挤眉弄眼的同仇敌忾,积极响应:“给他好看!”
有句话叫,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那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是讨厌的。哪怕只是对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好,都能让你解读出一百零八种深意与有毛病。谢介对于房朝辞,如今就处在这一鸡同鸭讲的维度。
“别啊,别啊,咱们有话好好说。”这话出自平时最跳脱的谢小四,他紧跟在哥哥的身后走了进来。
谢小四今天的打扮很好的和他哥哥区别了出来——他在自己脑袋上别了朵格外刺眼的五色凤儿,卵状叶片,伞房花序,中间嫩黄,外部粉白,色彩丰富到让人想要怀疑人生。堂堂九尺男儿,高鼻深目,凶神恶煞,发根还带着微卷,如今却插了一朵姹紫嫣红的大彩花……
谢三儿默默的别过去了脸,不太想看自家弟弟伤眼的样子,他觉得这就是全了他们兄弟情最大的尊重。
谢介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毫不犹豫的抱腹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谢小四道:“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房产吗?”
谢小四很委屈,大高个子,眼睛湿润,幽幽怨怨的站在阳光最明亮的厅下:“郎君,你去瞧瞧,大启街上哪个男儿不簪花?”
“我就不戴啊。”谢介撇撇嘴。他虽然一直挺喜欢站在潮流的风口浪尖,但唯独对戴花的风尚敬谢不敏。他连代表着能随意出入大内的翠叶金花都不愿意戴,只肯刷脸,就更不用说这些纯粹的装饰品了。
“那是因为您本身底子就好,不戴也好看。我们这种先天没给整好的,可不就得后天努力一下嘛。”谢小四如今就像是一个开了屏的孔雀,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上来的断袖之气。
“咋,你又找了第二十四任?”谢介往嘴里扔了一瓣粒粒分明的橘子。
如果问谢介长住江左到底有什么好的,那谢介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江西金橘能便宜到你哭泣。江西金橘在大启是一道十分有名的珍果,盖因谢介的大舅仁宗还在时对其的偏爱。但江西山迢水远,不便运送,又因为大家都想和官家吃同款橘,江西金橘的价格一直是居高不下,价重京师。直到谢介到了江左才发现,这玩意其实根本不值钱。
金橘彩色亮丽,清甜爽口,谢介从小跟着仁宗,也培养了这个好吃橘子的习惯,哪怕如今知道金橘并不值钱,他也已经吃出了感情。
不仅有感情,还有感悟,谢介觉得这种不论是贵是贱都喜欢的感情,才是真爱。
“没有没有没有,”谢小四连连摇头,回禀谢介,“我这个人很传统的。和第二十三任还有可能呢,又怎么会去看别人?那不成不责任了嘛。”
第二十三任?等谢介想清楚第二十三任是谁的时候,差点被一口橘子给噎住:“隔壁六郎搭理你了?”
“这,大家都是邻居嘛,互帮互助,互帮互助。”谢小四连傻笑都带着嘚瑟。
“郎君你可别听他的,他根本没怀好意,就是想近水楼台。”谢三儿对自家弟弟的行为充满了鄙视。追小娘子都不带这么追的。
“你就知道那六郎怀了好意?”谢介嗤笑一声,总觉得这也是房朝辞的阴谋!
这是房朝辞的阴谋吗?
这当然是啊。
必须是。
六郎含泪忍耐,就这样和隔壁那个嘴比谁都毒,审美比谁都糟心的傻大个做了朋友,心想着他一定会忍辱负重,担负起打入敌人内部的艰巨任务的!
趁着谢介对谢小四做思想教育,希望他能不要小头指挥大头,分清敌人的糖衣炮弹之际,谢三儿也和宅老退到一边,小声交流了一番谢三儿打听到的消息。聂太后已经到了江左,并于昨晚在大庆殿的朵殿诞下一对麟儿。帝姬漂亮,储君健康,三人均安。官家没让人宣旨,而是命房少卿前来送信,就是为了圆谎。
宅老点点头,几句遮遮掩掩、语焉不详的话,已经足够他理解透彻,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等谢介和谢小四掰扯清楚了,他终于想到了他的外甥和外甥女。
“小孩子都喜欢什么呀?在表嫂带着孩子回来之前,咱们一定要把东西给准备好了。”谢介这个年纪,其实还不是那种能对小孩子有太多喜欢的年纪,因为他自己就还是个孩子。他如今对两个外甥是单纯的移情,全部来自于他的表哥。
“娘娘刚刚生产,还要坐月子,两位殿下又小,肯定不便移动,怎么着也得好几个月才能走动呢。万一遇到天寒地冻,雪浓马滑,会拖的更久,咱们不着急。”
宅老哄谢介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他没给谢介一个准确时间,因为他也不知道大长公主的仗什么时候打完。
谢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事也就过去了。他对小外甥喜欢是肯定喜欢的,但没接触过就很难有感情,所以对于什么时候见到他们,他并没有那么急迫。
说完之后,谢介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谢三儿:“你进来干什么?”
谢三儿早有准备,苦着一张脸回答:“老家又来人了。”
谢介也跟着一起变成了苦瓜:“又来?”
都是亲戚,哪怕快出了五服,那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断没有谢介成了龙子凤孙,就不搭理的道理。他要是敢这么混账,他娘第一个就会抄着鞋底板抽他。
“去把他们和爹一起请进来吧。”谢介不想挪地方了,决定今天这场鸡毛蒜皮的牌位官司就在花厅进行。
没一会儿,正方选手和反方选手就一起揪着彼此的衣裳领子,精神头十足的走了进来。好巧不巧,他们今天也都选择了戴着不同颜色的花,看上去比谢介家的花园都争奇斗艳。一个称谢介“大侄子”,一个呼谢介“舅姥爷”,叫的是一个比一个亲切,但看彼此的眼睛却恨不能喷火。
一看这俩,谢介更愁了,因为他们中元节的时候刚来过。
当时他俩用老家话吵了什么,谢介其实都没怎么听明白。谢介长在北方,整个童年的语境都是雍畿官话,再不济也是北方几种比较有感染力的方言,对于南方的吴侬软语,实在是无从理解。哪怕在这里听了三年老乡吵架,依旧两眼抹黑。
偏偏这俩年纪差不多却差了好几辈的亲戚,都很热情,在谢鹤的牌位前理论完了还不算,非要操着很不流利的官话,请谢介来主持公道。
谢介托腮,很认真很努力的想要听懂对方的话。但是他唯一听懂的只有一句六二,就是骂人的脏话。不得不说,人类在语言方面,最先学会的永远是脏话。谢介忍不住开始神游,吵了这么久,都不见动手的架势,南北差距真的很大啊。
“您说对不对?”
“对对对!”谢介回答的很不走心。
“那就这么定了!”
“……”不对,我不是,我没有,定什么了啊就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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